蛙锅

食熊则肥,食蛙则瘦。

烂果

空条徐伦x阿布德尔 注意避雷


生存线





他在一个雨天来。

滂沱大雨让家处在瀑布之中,雨水从玻璃层层浇下,室外景色模糊不清,这样恶劣的天气里还有航班起落吗?

徐伦去开门,小小拖鞋啪嗒啪哒跑过来,男人的轮廓被闪电照亮,一种极为戏剧性,令人相信必定存在神的旨意的相逢。

他拎着简单行李,雨伞则彻底被暴风雨摧毁,雨水顺着他豪爽而和气的面孔淌下来,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大熊。她快乐地笑起来,发出所有美国小姑娘换牙时的那种微微漏气的笑声。小拖鞋啪嗒啪嗒跑远了,为她的大熊拿来毛巾和曲奇小饼干。

他名叫穆罕默德阿布德尔,常见的中东风格名字,是埃及人,作为她父亲的旧识,在她家中借住。

那个雨夜之前,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成年的男人,会坐在玄关处,把一个小女孩装在玩具餐盘里的饼干碎渣吃完,吃得认真酣畅,看到这样吃东西的人,使人感觉自己的心意被珍惜。

阿布德尔是十分特殊的客人,与以往所来的每个客人都不相同。失礼的说,比起客人,反而更像是事事熨帖的佣人。每日清晨,他在朦朦亮的天色中制作北非蛋,一种与他们平时简单煎制的鸡蛋截然不同的食物。使用各种切碎的香料,配菜,煮出滋味浓厚的酱汁。徐伦看着他挽起袖子,露出科幻质感的义肢,与他深色的皮肤十分违和,操劳的样子让她很难不联想到在学校里读过的,诸如汤姆叔叔的小屋之类的图书。

徐伦的母亲身体孱弱,醉心学术,缺乏居家常识。除去家务,阿布德尔也时常更换桌上的鲜花。他的审美鲜艳浓烈,时常采用油画质感的非洲菊与秋毛茛,搭配接骨木熟果。有时徐伦以为,这个突然进入家庭的男人并没有填补属于父亲的空缺,倒像让她又多了一个母亲。不过父亲,母亲,本身就是一种被标签化后的概念,小小的徐伦模糊地感觉,自己所缺乏的,或许仅仅是与人内心接触的历程。它会带来许多恶果,一些既定规则被损害,埋下人生错误的隐患。

她感觉自己爱上这个男人。

只有女童会爱上这样的男人,掌握渊博而无用的知识,没有正经营生,已经失去双手。他身上充满未知的谜团,却拥有温暖,坚定和没有任何目的,不计得失,不求回报的爱。


小徐伦。他叫她小徐伦,像大熊宠爱熊的幼崽。小徐伦,要确认对方身份才可以开门。


他给她带来埃及的传统甜食,由坚果和糖浆混合而成,小徐伦把它含在口腔一侧,过度的甜蜜让乳牙隐隐作痛。

父亲的友人似乎都缺失了身体的部分零件,失去手脚,失去视觉,失去某些脏器,他们都避免向她提起她出生前的那场战役,反而使她认为与父亲扯上关系,便会被命运碾过,留下无法弥补的伤残。

作为父亲的后代,必然已经被夺走了某一部分而生下来。女孩在幼儿时期,会与男孩一样,对父亲产生嫉恨,有些心理学派视作一种被阉割的抵抗。

阿布德尔偶尔会在书房午休,阳光照射到他搜寻的旧书上,光线中微尘翩翩起舞,徐伦翻看绘本,气氛静谧安详。有时父亲突然走进门来,将他叫醒,于是两人说着话往外出去,徐伦因此感到无端的生气。

父亲和母亲对她闹别扭并不在意,他们都秉承同样的教育理念,孩子总有一天会自动长大成人,自然界的所有凶险都要自己尝试,积累经验,无需过多干涉。

不过阿布德尔愿意倾听,愿意花时间把她逗笑。他们在沙发上玩毫无意义的节奏击掌游戏,消磨掉整个下午。阿布德尔手温很高,干燥洁净,徐伦让他蜷起掌心,包覆住自己的小小拳头,手背感觉炽热,像伸进一团火。徐伦重新快乐起来,甚至提出教他新的乐曲。


徐伦在校乐队吹奏黑管,已经学会一些难度颇高的曲谱。她给阿布德尔表演的时候,会带一点得意,阿布德尔似乎缺乏黑管演奏的天赋,学习时显露出意外的笨拙,也可能是义肢毕竟无法做到与真手同等灵活程度,按错键吹出的怪声总是让她笑得在沙发上打滚。

他仔细看完徐伦的示范,接过黑管试探地吹奏,尽管十分小心,仍在开头段落就吹错音节,他抱歉地看着徐伦,以为接下来她会和平时一样笑起来。


徐伦望着他,眼睛闪烁,好像一头初学捕猎的小野兽。她弹向沙发,怒吼着扑到他身上,夺过黑管捣进他嘴里。


真笨,阿布德尔叔叔太笨了!怎么会不懂!这么简单都不懂!


她凶狠地埋怨,像要用这支乐器捅穿他的咽喉。孩童的爱是喜怒无常,自私而暴戾的,他们的爱太多丰沛,为了得到同等回应去爱人,或者抓在手里不肯放,直到手里的东西死去,当场就要得到因果。

阿布德尔眼睛里浮现出复杂的恐惧,像是透过她的影像在恐惧他人。

小徐伦,停下来,你要弄伤我了。

他显然躲避着,但并没有以成年男子的力量来抗击她的愤怒,他用义肢轻拍她的肩膀,试图让她冷静。但徐伦紧紧握住黑管,它变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,管身撞击在牙齿上,发出好餐具磕碰的响声。

父母从未告诉她吃饭不能发出响声,曾使她在初次与小同伴们一起用餐时非常难堪。她回忆起当时蒙受的羞耻,双手抓住黑管,充满憎恨地捣。仿佛自己变成了中医馆挂画里的兔子,那么用力地把药杵砸进臼中,传说臼里的药材能带来长生不死。


真笨!真笨!我讨厌你……我恨你!


徐伦感到极度的疲惫,她头发散乱,小小的身体不停地喘息,她像看仇人一样看着她爱的男人。


遭遇了如此对待的男人只是宽容地向她摇摇头,从沙发上坐起来,黑管沾染了许多唾液,混合着血迹。

他无奈地抽过纸巾擦拭。很抱歉,小徐伦,我惹你生气了。


徐伦放声痛哭,数不清的星的粉末从虚空中散落,混入非洲菊与秋毛茛之中,在大脑皮层形成色彩斑斓的蛾群,她感到此时此刻的冤苦,今生今世无人能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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